《圆桌派》「高配」这一集,被很多朋友称为是“史上最扎心”。几乎每个人都从这个关于消费和欲望的话题里多多少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诚然,当消费已经成为了生...
《圆桌派》「高配」这一集,被很多朋友称为是“史上最扎心”。几乎每个人都从这个关于消费和欲望的话题里多多少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诚然,当消费已经成为了生...

《圆桌派》「高配」这一集,被很多朋友称为是“史上最扎心”。几乎每个人都从这个关于消费和欲望的话题里多多少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诚然,当消费已经成为了生活、工作和娱乐的规则,洪流里的每一个人都难免受其裹挟。

甚至我们开始被商家教育:“爱是为TA花钱”、“某某东西让你成为更好的自己”、“只要买了谁的同款,你就能离TA更近一点”……

所以,当我们无数次抱怨“钱不够花”的时候,真正昂贵的是生活,还是我们的欲望呢?

01.这个时代,高配成了标配

窦文涛:我最近特爱跟年轻人们聊天,就听来各种五花八门的事,咱们这个岁数的真是不好想象。你看我的材料上说啊,2018年有21.89%受访白领是负债的状态,月光、穷忙、无存款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的生活常态。

这个24岁的小何已经欠了20万,原来在大城市,后来开始每个月借钱,现在就不得不回乡,回吐鲁番某小学当老师,拿一个月3000块的工资。

为什么呢?他现在也想读书、想读研、想改变命运,可是他说,30岁之前我的人生不属于自己,30岁去还完债才能开始设想自己的人生。

而且现在还有一种说法,叫高配成了标配。你知道标配是有一些标准的,比如说这个毕业三年、月薪三万、婚前有车有房,各种像蒋方舟这样少年成名赚大钱的例子被无限放大。

搞得很多人感觉没有这些你就不配活、不配婚、不配有女人或者男人、不配过得体面、永远无法摆脱失败者的标签。朋友圈还经常有人发什么“30之前不赚够100万不配做人”、“25岁之后没车没房不配生活”……

蒋方舟:但是在我看来,大学生的借贷和白领的高消费是不一样的。

有很多大二大三的大学生来跟我来求助,其实我觉得他们为什么会借贷,因为在之前他们都是找父母拿钱,那是不用还的,他们没有过还钱,以及规划自己财政收入的概念,所以一些大学生潜意识里觉得这钱不是钱,就是不需要还的。

而很多白领的高消费,其实是因为在今天,穷人的概念发生了变化。因为可能在几十年前,这个穷人就是工人阶级和农民,而到了现在,一个白领的收入跟一个送快递、送外卖的小哥是差不多的。但是白领依然会每天出入CBD的高档写字楼,对自己的生活有着不一样的要求。他们是就被称为新的穷人。

窦文涛:叫隐形贫困人口。

蒋方舟:对,虽然是很光鲜,虽然他们从事的职业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穷的职业,但是他们的收入跟他们所出入的场合是不匹配的。

梁文道:所以我们今天看到这些年轻人要贷款,搞到破产,在边缘来装配自己,他有时候只是想要达到进入某个群体的最低的门槛。

窦文涛:就是咱们说高配,实际上对人家来说是标配。

梁文道:这有点像什么呢?我觉得这个现象在消费主义流行之后就出现了。当信用卡这个东西在世界各地逐步流行的时候,有人说信用卡是什么,是一张薄薄的塑料片,一手摧毁了资本主义的新教精神。

资本主义新教精神叫作积极工作,然后要节俭,而一张信用卡就把这个完全摧毁掉。

我想起以前我认识的一些日本的白领上班族,其实很可怜,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泡沫经济之前的时候,都要买漂亮的高尔夫球杆,要准备一套拿得出手的装备,因为在日本那种公司文化和会社文化里面,打高尔夫球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很可能你今天是个小职员,一辈子都还没进过高尔夫球场,但你要准备万一有一天社长要叫你去打球、去社交。而且还要和同事们比较,你的这个高尔夫球杆是哪个厂牌的,你装球杆的袋子、打高尔夫球时候穿的鞋子、裤子、衣服都是什么牌子的……最后变成了一个不断地提高的门槛。

我觉得今天很多孩子说一定要买苹果手机,其实这都是一个他觉得大家一起吃饭,你的手机摆在桌上拿不拿得出来的“标配”问题。

02.我们与「高级生活」之间的距离感消失了

窦文涛:就是我发现这是个问题,现在的年轻人有的感觉是什么?不是他想花这么多钱,而是我一个月花了三万块钱,还不知道怎么花的。

而且现在在各种网购平台上买东西,这跟拿现钱出来的困难程度可真不一样,就“嗖”地一下,越来越方便。你说现代科技的骗局在于给了你更多的自由吧,但是你也更多地处在了牢笼之中,你以为你是自由的吗?

梁文道:现在消费最麻烦的地方就是消费很方便,所有的技术都在不断地让你给钱的流程变得方便。而另一方面是什么,我们现在的欲望要求的是即时满足,已经没有了任何延时的机会。

就比如说以前,整个消费从我给了钱到拿到东西,整个流程是复杂的。那时你所有的满足是延时的,可是问题是现在我们要的满足感是即刻的,而且“即刻”甚至不是说我要这个东西很快快递到我家,而是我在按下下单按钮、付款刷脸的这一刻,感受到的满足感比它实际送到我手上的满足感还要大。

所以现在感受到满足感的时间是不断地被压缩的,当你一再追求这种即时满足的时候,我们刚才说到的普遍负债的情况只会更严重。

蒋方舟:而且我觉得商家是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互联网上大部分的视频最后都会变成带货的。你知道,如果说你现在下单就立刻可以获得一个人的同款外套,其实是让你变得跟名人一样的成本最低的方式。

窦文涛:我有个好奇的问题,我们年轻的时候好像大家觉得是以不一样为荣,讲究特立独行。至少就是我们那个时候觉着,一个人他就不穿那个西装革履,和别人穿得不一样才叫反叛,才牛,对吧?你们现在还是这样吗?

蒋方舟:其实“不一样”是一个不断飙升的概念。比如说20岁的时候,你买某一个轻奢的包包,大家都要有,是同款的你就得到满足,但是就有一部分人觉得我要不一样,我要更高级一点,所以他塑造出来一个更高的门槛。我觉得大家都想变得不同,而不同就意味着更贵和更好。

窦文涛:这么说,北上广这种一线城市的白领,每个月能挣几千块钱到一万块钱的,我有时候替他想想还真不够。

虽然现在快递小哥的月薪跟小白领是一样高,但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反映了他们的期待不一样。送快递的可能一个月就几百块钱租一个群租房的床位,他想的是忍那么几年攒钱回老家盖房,小白领还是想着住得有尊严一点,能够在大城市里生活。

梁文道:我觉得更惨的是做时尚、公关或者媒体那些行业的。你想想看,他干这一行,每天在告诉别人品位是什么,什么样的旅行才是最高级的旅行,什么样的穿法才是最有品位的穿法。他是有权力来告诉别人什么叫好生活的,但是他告诉别人你这一季该穿这个,自己却买不起。

我常常看到在时装杂志工作的那些小姑娘,一天到晚说这一季所有时尚女性必备的五款包包,但是每一款包她都买不起,这实在是太吊诡了。

蒋方舟:我觉得是我们跟所谓的高级生活的距离感消失了。你知道我小时候看文学的一个很大的动力就是看人怎么高级地活着。

我喜欢看池莉的《来来往往》,就是说他们在武汉是这样生活的,他们偷情要去五星级的酒店;我还看完了郭敬明的《小时代》三部曲,看了两遍,就是为了看上海人是怎么生活的,那是什么牌子。

以前你只能靠脑补和想象,关上书,你又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但是现在,网络把你跟高档生活之间的距离感完全打消了,你不需要通过想象和脑补,在屏幕上就可以看到,你不仅仅可以看到,而且立刻点击,立刻就能获得。

窦文涛:对吧,现在经济在发展,是不是灵魂跑到后头去了呢?好多东西你不审视、不研究,你就是个可怜的被骗者、被操纵者、被催眠者、被忽悠者,对吗?比如说外国就有过一个实验,说人在遇到挫折挫败的时候反而比较容易买东西。

武志红:当一个人获得好的自我评价、占有好条件的时候,他的欲望就降低了;而当他自我评价特别低的时候,他就想去攀附一个好的条件,他会说你看我跟那个东西连在一起,我的自我因此变得更好。

中国的父母们总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有高配人生,你要知道最好的高配就是爱。

我记得有一次春晚上面,很多孩子在唱歌跳舞,他们说爱就是夸夸我、爱就是抱抱我。如果做父母的能多抱抱你的孩子,多夸奖你的孩子,多给他们一些认可,这孩子他就获得了一个真正的高配。

窦文涛:您那意思不是缺钱的问题。

武志红:是缺爱的问题。

03.你买的东西证明了你是谁

蒋方舟:但是我觉得还有一点,其实他们也缺快乐。为什么上一辈会觉得年轻人在买很多在他们看来没有用的东西,而不买什么房子、车这一类必需的东西,是因为他真的买不起。

如果一个女生每个月买5支口红,那就是1500块钱,这1500块钱能给她带来巨大的快乐,但是1500块钱离买房还是很远的距离,所以在这种层面上我是能够理解他们的。

窦文涛:这就像我买一个衣服,不算太贵,但是买多了也不便宜。我原本觉得我真正喜欢的是棉麻这种纺织品的质感和穿到皮肤上的感觉,后来就变成了我买了一大床这些不同款式的棉麻制品之后给自己带来的的满足感。有些时候节目没做好也不太开心,或者跟人发生不愉快了,我就去店里买几件。

梁文道:不过消费欲也真的是件事,比如说一部很经典的政治哲学著作里面就提到,现代人是一种拥占式的个人主义,意思就是说我们今天现代人用什么东西来证明和界定我的存在呢?是看我占有了多少东西,也就是说我拥有的东西证明了我是谁。

笛卡尔的名言说“我思故我在”,现在很多人是“我购买所以我存在”,因为我要透过我买的东西来说明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武志红:这个我再做一点推理,就是心理学有个术语,叫作退行。如果说人性的发展有一二三四五这么几个阶段,阶段越高挑战越难,阶段越低越容易获得满足,当你在高阶段受到挫败的时候,你就想退行到自己曾经获得满足那个地方找一些满足。

但是最糟糕的一个东西是什么呢?就是全能自恋,现在都是消费社会,但有些人他完全失控,他总要追求自己的财力根本支配不了的东西,其实就是他要寻找最原始的全能自恋的满足:你看,我可以拥有最好的东西,以此来证明我是最好的,但是这是一种孤独的游戏。

窦文涛:弗洛伊德有个侄子做过一个历史上很著名的一个广告,就是说当时他是推销一种香烟,想让女性成为香烟的消费者、成为烟民。

然后他就找了几个最时髦的女郎,在纽约第五大道上,做出种种风拂水柳的姿势,让那些保守的女性感觉到这就是自由。

所以你看,烟本来没有任何别的意义,但是当艺术家或者说广告者把烟和自由绑在一起,这个符号就叫能指与所指。你确定了方向,于是大家就觉得女士们这样抽根小细烟,是很酷、很自由的。

04.贵的不是商品,是欲望

武志红:还有两个不一样的词,叫欲望和需要。其实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其实我们的需求没那么高,但是一旦涉及到欲望,这个就很不一样了,我们的欲望就是我要最好的。

梁文道:欲望永远是超出于我们现在的需要的,欲望总是一种想象、一种幻想,所以所有的消费主义都是要刺激我们的想象。

比如说美国的那个T恤品牌,它一路给美国人贩卖的就是美国南方的富豪家庭或者是常春藤大学的学生们是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们的家庭布置是很温暖、很美式的,他们会喜欢一群人一起打马球等等。

你只是随便一个T恤,就感觉到好像自己也进入到广告里面那个世界,身边的人都是一群高大的白人帅哥和金发美女。这跟你买到的商品完全是两码事,但是广告需要透过想象来运作。

蒋方舟:包括这几年不是在提倡日本那边的“断舍离”吗,我自己也试过。就是日本年轻人像中国的年轻人一样拥有太多的衣服,然后又不断地要买,又没有办法去取舍到底什么是欲望和需要。

我学过一个日本女孩子提出的,叫“怦然心动的整理法”。你以为学了整理法之后是能够替你节省,但是其实这种整理是很贵的。

因为它有一个原则,就是说当你整理衣柜的时候,这个东西如果它不再让你心动了,那么你就要把它给扔了。但是你知道让你怦然心动的东西都很贵,你看到了一个一百块钱的衣服你不会怦然心动,只有看到一千块钱的衣服你才会怦然心动。

所以好多人把这种整理法理解成是我们对消费社会的抵抗,是由奢入俭的一种生活方式,其实不会,它会让你对物体的依赖升级,你会变得越来越高级,越来越昂贵。

武志红:其实我们都有体验,现在基本上还是贵的东西好,虽然不能说它是绝对的,虽然可能是好了一分它贵上十倍,但是还是你感觉到它的好。

梁文道:我倒有一点不同的想法,我真不认为越贵越好。一般情况下是,但是贵到一定限度之后,我发现它跟好不好是没有关系的。通常一个东西的价格贵不贵,从经济学角度讲这是稀缺的问题,那稀缺的东西它不一定是好,它只是因为大家都需要。

我干过太多跟品牌相关的事,我也很了解,做品牌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把这个东西做到让大家感觉稀缺,还让大家都需要。它不一定是好的,他是要让你觉得它好。其实我现在越来越有感觉,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好。

窦文涛:不知好歹。

梁文道:真的不知好歹,他只能够透过价钱来决定,他认为价钱就是判断一个东西好坏的主要信息。我见过太多人喝很贵的酒,其实他不懂酒;太多人花了钱买很贵的衣服,但是他对剪裁跟材料是一窍不通的。

太多人花了钱买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对他买的那个东西为什么值这个钱的整个流程是不了解的,其实只是为了要它贵,或者它是那个牌子。

如果大家都能够下点功夫,稍微了解一下你到底在干什么、买什么,然后你是不是需要,可能你真的不会花那么多钱。

窦文涛:就是审美力,欣赏能力的提升可以代偿一部分的钱。

梁文道:绝对可以。

武志红:我做一下总结,刚才首先那个道长刚才讲了一种,就是消费里面虽然有真实的部分,但还有很多诱惑和欺骗的部分,你看商家就要诱惑消费者,商家说这个东西特别好,然后让我来买,那这个时候是我到底是信商家的话,还是信我和这个东西建立关系的时候那种感觉?

如果我不相信我自己,就是真的就变成商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或者是这个互联网,这个世界说什么好,那我就觉得追这个。

但是如果我能慢下来,我和这个事物建立关系,我好好去品味它、去感受它,我从自我出发,而且我真的是打开了我的感官,问我自己的需要是什么,这时候你就会慢下来,你真的会要你所要的。所以我觉得这还是建立关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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