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谢塔勒)温暖人类情感的心灵小说《读报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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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这是一本温暖人类情感&震动世界文坛的心灵小说!
★作者40岁出道,屡获文学大奖,2016年入围布克国际奖,是当今世界文坛现象级作家。
★本书是作者的代表作,销量超过50万册。
★故事曲折,情节生动:一个少年在一间报亭遇见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参与了一次欲望与良心的争斗之旅,亲情、爱情和友情的跌宕起伏见证着少年的一次次离别与成长。

生活像一双永不疲倦的眼睛,看着我们一次次离别和一点点成长。
我们的情感在生活波澜的激荡中起伏浮沉,用力托起良心与欲望碰撞出的生命浪花。
在社会欲望的驱使下,卖报翁被迫害致死;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远走他乡;十七岁男主人公誓死反抗命运的要挟;更多人则选择了沉默和随波逐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的角落,谨小慎微地窥视着天边的黎明。
每个人都在面对欲望的考验,有的沉沦了,有的泯灭了,有的升华了……每个人的灵魂都在努力吟唱,且在不经意间共同谱写了一篇超越性别、年龄和种族的欲望交响曲。
生活不是童话,一切都会过去的,唯有我们都是在欲望的沙海里淘金子一样的良心和真爱的人,这不会变。

章节试读

1937年夏末的某个周日,一场异常猛烈的暴风雨从萨尔兹卡默古特穿梭而过。这场暴风雨,给弗兰茨·胡赫尔滴答流淌的平静生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当远处第一声雷鸣隆隆响起,弗兰茨跑进了一座小渔房,他和母亲就住在这里。
这里是阿特湖畔一个叫努斯多夫的小村庄。
他深深钻入被窝,在羽绒被温暖的庇护中听着外面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啸声。
暴风雨从四面八方摇撼着这间小屋。
房梁呻吟着,外面的百叶窗“砰砰”地被敲打着,屋顶上长满青苔的木瓦在狂风中颤动着。阵阵暴风裹着雨水噼里啪啦吹洒在窗户上,窗前几株已被折断的天竺葵淹没在花盆里。
在旧衣服箱子靠着的墙面上,挂着一尊铁制耶稣,摇摇欲坠,似乎任何一秒钟都有可能挣脱钉住它的钉子,从十字架上跳下来。
从不远处传来渔船撞击湖岸的声音。船只被汹涌波浪掀起,冲向湖边固定它们的桩子。
暴风雨终于平息下来,第一缕胆怯的阳光斑驳地洒在炭黑色的、被几辈人沉重的渔靴踏过的地板上,一直过渡到他的床上。
弗兰茨蜷缩成舒适的一团,便于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环顾四周。
小屋子还立在原地,耶稣像依旧被钉在十字架上,透过溅满水滴的窗户看去,窗外闪耀着唯一一瓣天竺葵花瓣,像一缕红色的、柔弱的希望之光。
弗兰茨慵懒地爬出被窝,走向小厨房,准备去煮一壶高脂牛奶咖啡。灶底的柴火依然是干燥的,烧起来非常快。他向明亮的火焰里凝视了一会儿。
突然一声响,门被打开了。
他的母亲站在低矮的门槛上。胡赫尔夫人在四十来岁人里算是一位苗条的女士了,看起来还是那么让人赏心悦目,尽管欠缺一些精力。她像大多数在邻近的盐场、牲口棚或者避暑客栈厨房工作的本地人一样,一生都在透支自己。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门框柱子,微微低着头喘息。围裙紧贴在她身上,她的额头上散落着几缕凌乱的头发,鼻尖上落下几滴水珠。
在她身后的背景里,阴郁的沙夫山高高耸入灰暗的云天,天空已经在远处和近处又重新露出了些蓝色。
弗兰茨一直惦记着斜了的版刻圣母像,不知道是谁在很久以前把它钉在了努斯多夫小教堂的门框上,现在已经被岁月剥蚀得体无完肤。
“你淋湿了吗,妈妈?”他一边问着,一边用一根鲜绿的枝条来回拨弄灶火。他抬起了头,这时他才发现,她正在哭。
她的眼泪混杂着雨水一起落下,肩膀在颤抖着。
“发生了什么?”他把枝条塞进冒着浓烟的火中,吃惊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而是撑开了门,踉跄地走向他,然后停在了屋子的中间。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她似乎在向四周寻找着什么,举起手做了一个无助的姿势,然后又滑落在膝前。
弗兰茨犹豫地往前迈了一步,把手放到她的头上,笨拙地抚摸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用沙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他突然有一种不适的感觉,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以前,情况刚好是相反的——他大哭大叫,母亲抚摸他。
轻抚着她的头发,他触摸到了一缕缕纤细的温柔,他能感受到她头皮下温暖的脉搏在轻微地跳动。
“他被淹死了。”她低声地说。
“谁?”
“布莱宁格。”
弗兰茨的手停了下来,静静地放了一会儿,然后收了回来。
她掠起自己额上散乱的发丝,站起身来,掀起围裙的一角擦了擦脸。
“看你把屋子弄得乌烟瘴气的!”她一边说,一边从灶台里拿出那根鲜绿的枝条拨了拨火。

“早上好,教授先生!”奥托·森耶克说,低调地把自己的腿摆正了,“弗吉尼亚,和往常一样?”
有一件弗兰茨从做学徒到现在心里琢磨过很久的事情。在维也纳,也有和在多瑙河岸边碎石滩上一样的所谓教授。在有的区,人们甚至会称马肉屠夫和酿酒厂车夫为“教授先生”。
然而,这次是其他的。
奥托·森耶克对这位先生问候的方式,让弗兰茨马上就清楚了,这是一位真的教授,一位真诚的真实的教授,一位不用把自己的头衔像牛铃般挂在胸前摇摆,好让他体面的教授身份能被人认出的教授。
“是的。”老先生稍稍点了下头说道,同时他把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然后从容地放在自己面前的柜台上,“请给我20支烟。还有一份《新自由媒体》。”
他说得很慢也很轻,让人很难理解。他几乎都没怎么张开嘴,他说的每一个单词都好像是费很大的劲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好的,教授先生!”奥托·森耶克说道,然后向弗兰茨点了点头。弗兰茨拿出了一盒20支装的弗吉尼亚香烟,从货架上拿出报纸,然后把东西都放在柜台上,仔细地用包装纸将它们包了起来。他察觉到老人看向他的视线,好像准确地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顺便提一下,这是弗兰茨。”奥托·森耶克解释着,“从萨尔兹卡默古特来的,他还有好多要学的呢!”
老先生把头向前伸了伸。弗兰茨可以透过眼角看出他皮肤上的皱纹,薄得像一层薄棉纸,挂在他衬衫领边上。
“萨尔兹卡默古特,”他用少见的扭曲着的嘴说道,可能本是想露出一个微笑,“很漂亮的地方。”
“我是从阿特湖来的!”弗兰茨点着头。不知出于某种原因,他人生中第一次为这个奇怪的水帘洞般的故乡名字感到了一丝骄傲。
“很漂亮!”教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放了几枚硬币在柜台上,把装好的包裹夹在腋下,准备离开。弗兰茨向门那边跨了一步,想去开门。老先生朝他点点头。老先生走到了街上,风马上就把他的胡子吹乱了。“这位老先生肯定很少闻东西,”弗兰茨心想,“肥皂味,洋葱味,或者木屑的气味……”
“这位教授是谁呢?”弗兰茨把门关上一点儿后问道。他使了很大劲儿才直起了身子,解除了之前不由自主地卑躬屈膝的姿势。
“这是教授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奥托·森耶克说道。接着,他呻吟着让自己陷入了屁股底下的沙发椅中。
“那位治笨蛋的医生?”弗兰茨用略带震惊的声音惊呼了一下。他当然听说过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这位教授的名声在当时已经传到了地球上很遥远的地方,也传到了萨尔兹卡默古特,勾起了当地人的愚蠢幻想。那些幻想,都是关于各种可怕的欲念,私人诊疗时间里庸俗的笑话,狼嚎般的女病人和随处可见的赤身裸体。
“就是他!”奥托·森耶克回答,“但他的能耐可远不止治疗一个有钱的笨脑袋瓜子。”
“他还有什么能耐?”
“据说,他能教会人过上一种内心平静的生活。当然啦,也不是所有人,仅仅是能付得起他酬金的那些人。听人们说,去他门诊看一个小时花的钱,够买市郊的半个小菜园子。这说得可能有些夸张。他给病人治疗时,不用像其他医生一样触碰病人。对于这个吧,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触碰他们了,只是没有用手去触碰而已。”
“那他用什么去触碰啊?”
“这我当然知道!”奥托·森耶克开始有些变得不耐烦了,“用思想,或者用灵魂,再或者用什么其他的玩意儿。无论如何,这些触碰是起作用的,这才是最关键的。行了,你好好读你的报纸吧,别再来吵吵我啦!”
奥托·森耶克把腰深深弯向一摞纸,从抽屉里拿了出来,然后开始用他的钢笔和木尺子在上面画直线。
弗兰茨把额头抵在橱窗玻璃上,通过一条细细的透光的缝往外窥探,在他目光正前方,教授正夹着包裹朝威宁尔街下坡走。他走得很慢,迈着谨慎的小步子,脑袋微微垂下。
“他看上去其实挺和蔼可亲的,这位教授先生!”弗兰茨深思着说。奥托·森耶克叹息了一声,朝他瞥了一眼。
“他可能让人第一眼看上去确实觉得和蔼可亲,但是如果你问我的话,尽管他还经营着神经诊所,但他毕竟已经是个干枯老头子了。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不小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他是个犹太人。”
“啊?”弗兰茨说,“这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问题啊?”
“这马上就会成为一个问题,”奥托·森耶克说,“而且很快就会!”
奥托·森耶克的眼神在报亭里迷离了一会儿,就好像是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来逗留。然后,他默默笑了一下,弯下腰回到他的工作上。他仔细地用一只小海绵的尖角把扩散到线条中间的一个墨点搌干。
弗兰茨仍然在朝橱窗外看。这件关于犹太人的事,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理解。报纸上没让犹太人有过好看的图片,而在搞笑漫画上,他们看起来很可笑,或者是狡猾,很多时候甚至是这两者的结合。“在这个城市,至少会有一些人,”弗兰茨心想,“从骨子里是真正的犹太人,有着犹太式的名字,犹太式的帽子和犹太人的鼻子。”在老家努斯多夫那边,一个都没有。那里的本地人,由于外貌,他们顶多被臆想成可怕、卑鄙或者痴呆的人,最多被说成是某种不好的民间故事里的人物。
那位教授正在前面坡上的街道转弯。一阵风掠过,他的一绺头发被吹得扬了起来,犹如一根羽毛,在他头上飘摇了几秒钟。
“帽子!他的帽子哪儿去了?”弗兰茨惊讶地叫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到了柜台上,教授那顶灰色的帽子还一直放在那儿。他的话音还未落,飞一般地拿起帽子就朝马路那边跑过去了。
“等一下,站住,教授先生!”他大声喊道,并挥着胳膊跑到了还有几步就能赶上教授的街角,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帽子递了过去。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盯着他有点儿凹陷的帽子看了一眼,接了过去。作为回应,他把钱包从外套口袋里拿了出来……
“拜托您别这样,教授先生,这是我理所应当做的事!”弗兰茨用拒绝的手势来示意着,和他想表达的意思比起来,他这个手势比画的幅度有点儿夸张。
“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当今社会已经完全没有了!”弗洛伊德说,他的大拇指把帽檐按出了个深深的凹陷。和之前一样,他说话几乎不张开嘴,只是轻轻地挤出来。为了把话听得更清楚,弗兰茨把脑袋往前伸了一点儿,他不想错过这位名声大噪的男人说的任何一个单词。
“我可以帮您吗?”弗兰茨问道。尽管弗洛伊德拒绝了,但他还是没能足够快地阻止,弗兰茨把他的包裹和报纸从胳膊下抽出来,抱在自己胸前。
“这下可以了。”弗洛伊德嘟哝着,把帽子戴到头上,然后又动身了。
弗兰茨忽然觉得肚子那块儿有点不对劲,就在他和教授在陡然向下的街道上走的时候,好像有一个沉重的东西想要提醒他这一刻的意义。走了几步之后,肚子里奇怪的沉重感就消失了。最后,当他们经过葛林德尔伯格夫人香气满溢的停泊面包房时,他看见了自己在沾有粉尘的橱窗里的身影,看见了自己是怎么往前走的——笔挺直立,包裹夹在腋下,内心被荣幸的感觉深深地温暖了,来自教授身上的光芒散落在他身上,让他突然感到非常骄傲和惬意。
“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教授先生?”
“那要看你问什么问题了。”
“真的可以吗?您可以让一个人的内心变得平静吗?您可以让人们过上一种井然有序的生活吗?”
弗洛伊德把他的帽子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一绺稀松的、雪白的头发捋到了耳后,又把帽子重新戴上,侧着脸看着弗兰茨。
“人们在报亭里是这么说我的吗?还是在你的老家萨尔兹卡默古特?”
“不是……”弗兰茨耸着肩膀说。
“如果说我不可以把一个人的手臂完全掰直,但我至少不会将其整脱臼了,我的诊所在现今来说算是有良心的。我能够解释一些心理困惑,在有些充满灵感的时间里,我甚至可以超越前辈的解释。这就是全部了。”弗洛伊德挤出这些话来,好像每个词都表达着他的疼痛,“但是,我说的这些也不是完全靠得住的。”他叹息着又补了一句。
“您平时是怎样工作的呢?”
“人们坐在我的沙发上,然后我们聊天。”
“这听起来很舒服。”
“事实是,这很少让人舒服。”弗洛伊德回答道。然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深蓝色的针织手绢,并对着微咳了一下。
“嗯?”弗兰茨说,“这个我有点儿想不通。”
他站住了,视线斜向上,试图把自己所有错乱交织的怪诞想法集中到城市屋顶之上很远的地方,然后酝酿出想说的话。
“然后呢?”在这位充满好奇心的、有点儿磨缠人的卖报小伙子又一次请教弗洛伊德之后,教授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现在,我还什么都想不出来。但这没关系,我会再花点儿时间去想,再思考得久一点儿。除此之外,我还会买您的书来看。所有的书,从头到尾!”
弗洛伊德又叹息了一声。实际上,他完全想不起来,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叹了多少次。
“比起去看我这个老头的那些大部头著作,你没有更紧要的事情可以做吗?”他问。
“比如说呢?”
“这你也要问我?你那么年轻,可以走进新鲜空气里,出去郊游一次,取悦一下自己,给自己找个姑娘。”
弗兰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浑身上下一阵哆嗦。“是啊!”他心想,“是啊,是啊,是啊!”他脱口喊了一句:“一个姑娘!”他喊得如此尖锐,有点儿吓到了街对面刚聚到一起聊八卦的三个老妇,她们把极富艺术感的波浪头齐齐转向了他这边。
“可是,哪有那么简单啊……”
弗兰茨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了,他已经想了好长时间,准确地说,是从他私处的毛发刚开始胆怯地萌发时,他的脑子和心脏就开始被此事搅动得不安了。
“到目前为止,大部分人都做到了。”
弗洛伊德用他的拐杖在路面上准确无误地拨开了一颗小石子。
“可这不等于我很快就能做到啊!”
“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啊?”
“在我们那儿,人们可能会理解木材生意,还有怎么让去那儿避暑的游客从兜里掏出钱来。而关于爱情,全都一窍不通!”
“这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因为没有人能理解关于爱情的任何东西。”
“您也不理解吗?”
“我完全不理解!”
“那为什么人们会一个接一个地坠入爱河?”
“年轻人,”弗洛伊德停下来说,“人们头朝前跳进水里,不用非得理解水吧?”
“唉!”弗兰茨忽然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一直以来欲望被压抑的不幸。接着又发出一声:“唉!”
“别感叹了,”弗洛伊德说道,“我已经到了。年轻人,可以还我的雪茄和报纸了吧?”
“那当然了,教授先生!”弗兰茨耷拉着脑袋,恭敬地把东西递给了弗洛伊德。
房子入口处的小牌子上写着“伯格街19号”。弗洛伊德笨拙地拿出一串钥匙,锁开了之后,他把消瘦的身体倚在笨重的木门上,往前推。
“我能帮……”
“不行,你不能!”弗洛伊德一边急忙从门缝挤进屋里,一边发着牢骚。
“还有就是,你要记住了,”他又挤了出来,把头伸到室外,“女人就像雪茄一样,你被她们吸引得越深,就离享受越远。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然后,他就消失在房子昏暗的走廊里。轻轻的“嘎吱”一声,门锁上了,弗兰茨独自站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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